印度大乘佛教最主要分為二大系統:一為中觀學派,二為瑜伽行派。中觀學派與瑜伽行派大約興起於西元一世紀至六世紀間。溯源而觀,原始佛教中,已含大乘思想;至部派佛教時期,大眾部與上座部對於「空」、「有」看法的差異,更加明顯;而且各部派之間都以重視學說的立論為主,佛教因此逐漸偏重於義理的研究,反而遠離了人間佛教的實踐。於是,大乘佛教行者重新思惟佛陀教化的本懷,提倡落實慈悲利他的菩薩道,大乘佛教的開展於焉大盛。
承繼部派佛教時期對「空」、「有」思想的見解,歸納印度大乘佛教學派的發展,一者是破一切執著情見,以彰顯諸法實性為主的「空宗」--中觀學派;一者則是剖析諸法相狀,以了知身心萬物為主的「有宗」--瑜伽行派。唐朝義淨大師所著《南海寄歸內法傳》序說:「所云大乘,無過二種,一則中觀,二乃瑜伽。」其思潮的興盛,由此可見。
中觀學派
西元一、二世紀間,印度大乘佛教盛行,大乘經典亦相繼出現。另一方面,當時小乘有、無學說競立,外道邪見紛沓。龍樹菩薩出世後,以般若經典為根本,造《中論》、《大智度論》、《十二門論》等,倡導般若空觀,「遣蕩諸執,破邪顯正」,大樹法幢,展現大乘佛教富麗宏偉的思想,衍成大乘空宗,成為西元三、四世紀間印度佛教的主流。
承龍樹教學,門人提婆著《百論》、《四百論》、《百字論》,破斥外道思想及小乘教義;繼之,羅睺羅跋陀羅注釋「八不」之說;笈多王朝初期,青目撰《中論本頌》注釋本等,中觀學派逐漸形成。
中觀學派以《中論》為主,闡述「性空、緣起」的思想,又有「世俗、勝義」二諦論作為說明。前者以有名的「八不」偈--「不生亦不滅,不常亦不斷,不一亦不異,不來亦不出」,揭櫫「緣起」的根本思想,以諸法萬物皆起於因緣和合,故無自性,否定當時小乘、外道對於「生、滅」、「常、斷」、「一、異」、「來、出」等執著或戲論。二諦偈云:「諸佛依二諦,為眾生說法,一以世俗諦,二第一義諦。若人不能知,分別於二諦,則於深佛法,不知真實義。」說明宇宙萬法若立足於世俗諦,則一切法皆為「假名有」;若立足於勝義諦,則一切法皆為「自性空」。意即佛陀為化導眾生,以眾生理解的事相,開示真理。因此,若離世俗諦,則無法了解勝義諦;若離勝義諦,亦無法證入法性真實義。此外,「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,亦名為假名,亦是中道義」的「中道」觀,不偏執「有」或「空」,而從「真空妙有」中看待萬象緣起性空的本質,亦成為中觀學派重要的核心思想。
西元四、五世紀間,中觀學派分成以佛護為代表的「具緣派」,和以清辨為代表的「依自起派」。前者強調「緣起諸法畢竟空」,後者則強調「自俗諦門觀緣起法,皆無自性、不可得;若從真諦門看,則一切法皆有常住之本性存在」,兩者對空性的看法相異。佛護、清辨、月稱、寂護、蓮華戒等人的中觀思想傳入西藏,對藏傳佛教發展影響很大。
另外,中觀思想傳入中國,也深深影響中國佛教,除了衍成以弘揚《中論》、《百論》和《大智度論》為主的三論宗外,天台、禪宗等各宗派中亦含有甚深的中觀思想。
瑜伽行派
西元四、五世紀,約佛陀入滅後九百年,無著、世親二大論師出世,破斥當時印度偏執「一切皆空」的流弊,獨幟大乘「有」義,以「非有非空,真空妙有」,開創印度大乘「有宗」--瑜伽行派。
瑜伽行派以彌勒為開祖,相傳曾為無著宣說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分別瑜伽論》、《大乘莊嚴論》、《辯中邊論》及《金剛般若論》等五部大論。主要以般若空性為思想根本,採瑜伽為實踐方法,建立包括精神與物質的萬有存在,皆由心識所變現。無著造《攝大乘論》、《顯揚聖教論》、《大乘阿毗達磨集論》、《順中論》等,演說瑜伽唯識、阿賴耶緣起、蘊、處、界諸法差別的理論,確立了瑜伽行派的思想體系。
約西元第五世紀初,無著的胞弟世親在「有部」出家,宣揚小乘。後來聽從兄長之教,回小向大,廣造論釋,時人呼為「千部論主」。在他的唯識教學裡,以《百法明門論》為總綱,《大乘五蘊論》說明諸法名相,《唯識二十論頌》完成唯識組織,並闡明唯識「無心外之境」的哲理,《攝大乘論釋》則成立「阿賴耶識」。另外,《佛性論》更肯定一切眾生悉有佛性,瑜伽行派的理論基礎由此而大成。
《唯識三十頌》是世親晚期代表作品,由於十大論師相繼造論詮釋,使得瑜伽學派成為西元第五、六世紀間,印度佛教的主流。十大論師中,德慧善於定學,著有《隨相論》、《中論注》等,曾在摩揭陀國與外道數論派論師辯論獲勝,因而深受國王崇敬;安慧是一位博學高僧,兼通大、小乘,並且擅長因明學,著有《大乘廣五蘊論》、《阿毗達磨雜集論》、《寶積經論》等;護法論師以那爛陀寺為中心,力闡世親學說,破小乘,伏外道,唯識大放異采,代表作有《成唯識寶生論》、《觀所緣緣論釋》等。戒賢曾依止護法為師,玄奘大師前往印度那爛陀寺時,曾向戒賢學習《瑜伽師地論》,對玄奘大師的思想產生極大影響。而在十大論師外,陳那擅唯識,卻成就於因明,成為新因明的創始人,而被喻為「中世紀正理學之父」。
瑜伽行派主要的思想理論有「八識論」、「三性論」、「四分論」、「種子論」和「五位百法」等,其理論的完備,令人有「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」之感,近代許多學者如歐陽竟無、熊十力、梅光羲、王恩洋、周叔迦等,皆從唯識入門,而成為唯識大家。
綜觀印度大乘佛教的思潮,中觀與瑜伽學派有如鳥之雙翼、車之兩輪,兩者相美,使得當時法海奔湧壯闊,亦如日月之爭輝!